派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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允熙坐在北村李宅門口茫然地等著。雖然每天都撲空，但除了這種方法外，她不知道還能怎樣才能見到李政武。就算見到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。但還是希望他能給自己想個能辭任的方法。她可憐巴巴地蜷坐了一會兒，又站起來在路邊張望，然後又回到門口踱來踱去，這樣反反復複。

“讓開！讓開！”

不遠處傳來驅趕的聲音。允熙緊張地貼著牆壁。雖然很有可能只是其他官員，但她已經做好了攔轎的準備。行人們紛紛往路旁讓開，隊伍漸漸靠近門前。允熙看到了坐在轎子裏官員的臉。確實是右議政。允熙沒有餘暇思考攔官轎的後果，就這樣沖出去趴跪在路上。但下人們立即擋在了右議政前面。

“大人！小生是金允識。大人，給我一點時間……。”

“居然有這種瘋子！快點拉開！”

下人們抓住她的胳膊正要強制把她拉走。右議政突然大聲呵斥起來。

“住手！”

但下人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的命令，反而更用力地拉住允熙，允熙用力撐著不被拖走。

“我說了住手你們沒聽到嗎！還不把手從他身上拿開！”

下人們一下子都愣住了。允熙瞅准機會再次趴跪在路中間。

“大人，小生……。”

“住嘴！”

允熙趴在地上閉上了嘴。政武的呵斥聲又在她頭頂上方咆哮。

“放肆！誰讓你抬起頭的！把臉貼在地上！”

允熙嚇得趕緊把鼻子貼著地面。光聽他的聲音就能感受到他的怒氣，她貼在地上的雙手不停發抖。

“居然趕攔我的路。拿草席把這小子卷起來！”

跟攔官轎的懲罰閉起來，卷草席已經算客氣的了。而且現在就在家門口，真要拿草席也是件簡單的事。矯健的下人趕緊進門抱著席子出來了。允熙被強制骨碌碌卷在草席裏一動都不能動。然後兩個下人把她扛進了屋。樣子不怎麼好看，好歹是成功進門了。雖然她心裏還是暗暗害怕會不會挨杖責。

草席先進了屋，政武也跟在後面走進來。允熙就這樣被扔在地上。肩膀好痛，可是她不敢喊出聲。

“把棍子拿來！”

這樣把下人們打發開後，政武走到草席旁邊彎下膝蓋。其他下人也退下了。

“你來這裏幹什麼？”

在草席裏聽上去那聲音好像從遠處傳來的一樣。允熙小聲地回答道。

“小生知道這樣很失禮，但實在有話要和您說……。”

“你的身子是我兒子的手碰過的。所以哪怕是剛剛那種小情況，你也不能讓別的男人碰你。”

這句意外的話讓允熙猛然醒悟了。原來政武是為了瞞過下人才下令把她卷在草席裏。讓她把臉貼在地上也是因為不想讓別人看到她。而且現在這樣也是不讓別人疑心的同時互相對話的方法。何況層層圍裹的草席還有隔音效果。

“我沒辦法遞辭任書。”

“愚蠢，難不成你認為這是件簡單的事嗎？”

“大人，幫幫我。”

“我要是有這個能力的話早就把你撤職了。奎章閣不在我的勢力範圍。就是因為我不能直接撤了你才讓你自己辭職的不是嗎？”

“請延長點時間。現在就辭職好像很難…...。”

突然草席嘩地被解開了。允熙也跟著骨碌碌滾了幾圈。還沒來得及看是怎麼回事，她已經被誰扛了起來。是善俊。

“佳，佳郎兄。”

他不發一語扛著她進了廂房。讓後把她往自己房間一扔用力關上房門。允熙不敢正視善俊，只是坐在地板上慢吞吞地脫掉自己的舊鞋子。好可怕。好久沒見到他這麼生氣的樣子了。

“那，那個……這件事情是……。”

“不要找沒用的藉口。什麼辭任，什麼撤職，什麼不在勢力範圍，什麼延長時間，你給我解釋這些。還有，這卷席子的事情也解釋一下。”

“沒，沒什麼事。”

“沒什麼事還受到父親這樣的待遇？這樣把人卷在席子裏……我們家的下人都沒被這樣對待過……”

善俊喉嚨堵住了，無法再說下去。

“那是誤會。”

“什麼誤會！父親居然下令把我的人……”

允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。另一隻手的食指豎在自己嘴巴前，小聲說道。

“說了是誤會了。我什麼防備都沒有就這樣找來，他才把我卷起來的。”

政武打開門走進來，寒心地看著他們倆。

“愚蠢的傢伙，嘖嘖。長這麼大的傢伙眼力見兒居然比不上個丫頭。”

他傲慢地皺著眉頭，直接走到屏風前坐下。允熙一手拿著一個鞋子往後退，善俊抓著她的胳膊站著說。

“誤會的那部分兒子向您道歉。但是其他的，請不要告訴我也是誤會。”

“好吧，你聽了幾句話後到底想像了些什麼，生氣成那樣？”

“您肯定去找過她，威脅她辭職。”

“這點眼力見你是應該有的。”

“而且威脅她離開兒子。”

面對好不容易壓住火氣說話的兒子，政武一點動搖都有，甚至笑著回答道。

“這點也沒錯。我稍稍放心了點，但你明白得也太晚了。要是在朝廷的刀光劍影中你早就死不只一次了。以後腦筋動快點。不是多識幾個字就能刀槍不入的。”

父子倆盯著彼此。只有允熙在兩人之間不知所措。

“佳郎兄，坐下來再說吧……。”

“父親，不要想把這個女人從兒子身邊弄走。”

雖然允熙因為手上的鞋子，兩手合著看上去像個小花巴狗，但是臉上的表情卻十分深刻。

“佳郎兄，我還沒能向大人道謝。坐下說吧。”

仔細觀察著這兩人的政務用無比冰冷的嗓音，隨口說道。

“你們兩個絕對不要在一起。”

“父親！”

“這句話是其他意思。單獨看這孩子還能理解為什麼能騙過別人，可你們兩個一站在一起完全就是一副丫頭樣。其他人真沒看出來嗎？”

善俊一邊在父親面前坐下一邊回答道。

“這點您不用擔心。”

允熙也被他抓著一起跌坐在地。但是手裏還是拎著鞋子。政務的視線轉移到她身上。

“你怎麼能在這個家裏露臉？”

“父親！”

“小子！這句話也是其他意思！雖然這孩子將來絕對不可能是這家的媳婦，但也許有個萬一呢，所以現在不能讓家裏下人們看到臉不是嗎！灰塵這麼大點的可能性也不能放過。什麼事都要防患於未然，你忘了嗎？”

‘原來就算只給自己灰塵這麼大的機會也可以這樣幸福啊。’允熙這樣想道。問題是，這機會還真只有灰塵這麼大點兒。

“兒子沒能想這麼長遠。對不起。”

他又轉頭對允熙說。

“你也是。為什麼瞞著我把事情弄成現在這樣？”

他的態度和語氣完全就是夾在公公和妻子之間的丈夫架勢。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，但確實讓政武無語了一陣。允熙看出了政武的神色，趕緊放下鞋子趴在地上。

“實在對不起。一直找不到門路，不知道如何是好。”

“繼續你剛剛說過的話。延長點時間你就能做到嗎？”

“嗯？那個……”

“你們把新參禮弄成這樣，會很困難的。皇上看中的說不定就是那個……又不能隨便撤你的職，辭任又不行……”

完全無法理解他的自言自語，善俊和允熙只是愣愣看著他。政武在沉默中沉思了很久。之前去找允熙的時候，完全沒想到皇上居然會拿新參禮和官員們打賭，果真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。早知這樣的話在新參禮之前就先想辦法了。很長一段沉默之後，他低聲吐出的話有點無力。

“奎章閣是部門傾軋的關鍵，沒有黨派介入的餘地。而且你們居然還和台諫們打群架。啊真是！再加上洪壁書的事情又鬧起來……”

“什麼？洪壁書嗎？您指的什麼時候的事情？”

“你們也知道嗎？昨天晚上承政院都承旨家大門上又被貼了壁書？第三次了吧？這次一定要抓到洪壁書，把之前嫁禍給你的恥辱抹乾淨……”

善俊和允熙臉色變得蒼白，同時突然站起來。

“等一下！該不會真和你們有關吧？”

“以前的洪壁書是我沒錯，但這次真的不是。父親，下次再和您說。”

善俊趕緊打完招呼要走，政武急忙站起來說道。

“你是洪壁書？到底為什麼說這種謊……等一下！把事情說完再走！”

“大人，小生也要走了。下次再聯繫您。比起辭任問題，這件事更緊急……。”

允熙也馬馬虎虎打完招呼提著鞋子急急忙忙跟著善俊出去了。這種情況下看上去還真像個男人。善俊已經向大門口走去。允熙一邊穿鞋一邊跟著跑過去。看兩人這樣手忙腳亂，事情肯定非同小可。比關乎自己家人性命的辭任問題還緊急？政武撐著額頭，努力撫平腦袋裏嗡嗡的頭痛